张强：微笑医生“出走记”

“自由医生”张强辞职前在体制内待了20多年，这位出身于医生世家--爷爷是中医，外公外婆是西医的中国最知名的静脉曲张微创手术专家早已功成名就。2012年底，张强辞职时有人说，“这是中国医疗史标志性的事件。”如今，张强不隶属于任何一家医院，他打造着自己的品牌。

　　出生于医学世家的张强医生，其祖父张泽夫为当地有名的中医，外祖父俞仲志为当地有名的西医师。他从小家教严格，中学时期就决意做一名优秀的医生。1984年，张强考取浙江医科大学临床系。1989年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上海第二医科大学研究生，后应邵逸夫医院美方院长的邀请成为当时浙江省唯一的血管外科研究生。

　　在从医的二十多年里，张强成为罕有的保持零事故和零投诉的的医生。平时酷爱艺术的他，喜欢把外科技术做到极致精美，成为医学界的艺术家，成了他一生不变的理想。

　　2012年底，感受到未来优秀医生团队的价值和稀缺性的张强宣布离开体制创业，他宣布：“从此，我不再是张强主任、张强教授，而是张强医生！”至此，他和世界大多数国家的医生一样，成为一名自由执业医生，开始打造张强医疗团队品牌。

　　在采访的过程当中，张强反复跟记者强调自己不是“下海”，而是“上岸”。离开公立医院的“体制内”, 去自主选择执业方式和执业机构,“我愿意为大家先探个路。”张强说。

　　2013年1月1日，张强医生签约上海沃德医疗中心（WorldPath International）并组建张强血管团队。同年10月，张强正式接受北京和睦家医院邀请，同时签约并组建北京和睦家医院血管团队。

　　看起来，张强与那些体制内的医生确实有着诸多的不同。他的名片正面印着“张强医生”，反面则印着“Dr.Smile”（微笑医生）。每天凌晨 4 点，张强都会准时起床练拳，这位手握纤纤手术刀的医生是一位拳击高手，他曾在上海市高校武术比赛中获得奖牌。早晨7点，他会准时将自己今天的一幅画发送到自己的微博和微信公众平台上；他喜欢戴花色手术帽，“因为这能给病人带来好心情。” 在医院， 这种印有“CARE、HEAL”（关心、健康）字样的个性手术帽，在术后经常“丢失”，因为“喜欢它的护士们太多了”；在做手术时，张强会在手术室里播放法语歌曲，“这样手术台上的病人就没那么焦虑了。”

　　访谈：

　　德尔塔俱乐部：你是中国最知名的静脉曲张微创手术专家，创新了多项血管微创技术，事实上在体制内早已功成名就了，为什么又要下海成为一个“自由人”呢？

　　张强：体制内功成名就，不代表是最好的医生。老百姓需要的优秀医生，和体制内的“优秀医生”，还有很大不同。因此，我愿意检验自己，重新定位自己，离开体制，按照自己的设想去打造最好的医疗团队品牌，真正围绕病人利益的医疗品牌。

　　德尔塔俱乐部：你在 2012年底离开体制，提出“要为中国善良优秀的医生们寻找一条新路。”现在这条出路找到了吗？

　　张强：从历史上来看，从中国的历史上来看，我们的医生一直是一个自由职业。只是到了解放后，因为历史的原因把自由职业的医生归编到编制内部。而全世界90%以上的国家的医生都是自由职业，事实上医生自由职业是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所以我称之为“上岸”。从2013年离开体制，我原打算为了中国的自由医生寻找一条出路。过去医生的品牌、信誉及资源都是依赖于体制，离开体制似乎就无法生存。而现在经过一年多来，事实证明离开体制这条路也是可行的。

　　德尔塔俱乐部：你的名片很有意思，正面印着“张强医生”，反面印着“Dr.Smile”（微笑医生），为什么说自己是微笑医生？

　　张强：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1997年我到美国去学习的时候，当时要取个英文名字，我临时就以Smile为名。结果这个名字很受欢迎，我每到一个部门去，大家都会对我印象深刻。2007年，我作为人才引进到上海工作，当时我一边工作一边写博客，博客的名字就叫“Dr.Smile”。我写博客的目的就是想要做一个快乐的医生，在生活当中保持一个快乐的心态，慢慢的“Dr.Smile”就变成了一个符号。但是我觉得“微笑医生”不该是我个人的符号，未来应该是我们医生群体当中那些阳光的，喜欢医学事业的那一类医生的集体符号。

　　德尔塔俱乐部：事实上，现在中国的医生大多很难“微笑”，从你的角度来看，中国的医疗最突出的问题在哪里？

　　张强：确实现在中国的很多医生都很难微笑，这是因为我们的体制、医疗环境都不尽如人意。当然，医生群体中也分不同的类型，事实上在我的周围就有一群微笑医生，他们在这种环境当中也保持了很好的心态，和病人建立了友好的关系。目前中国最突出的问题事实上是分层的医疗问题，也就是说我们的老百姓对医疗的需求与过去相比完全不同了。而我们医疗的提供方，也就是医院所能提供的服务是远远满足不了老百姓的需求--穷人看不起病，富人又买不到服务。所以医疗整个没有一个分层的状态。这种问题存在根源也是多方面的，其中一方面是我们的公立医院垄断了医生的资源，进而垄断了患者资源，所以医生就没有第二种选择。医生的劳动力被垄断禁锢的时候，就会人为地造成了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

　　德尔塔俱乐部：能不能具体举几个例子，关于医患矛盾的冲突？

　　张强：医患矛盾的冲突我认为根本的原因有几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我们的医疗长期以来采用的是“以药养医”的体制。在这种体制下，医生与医院为了生存，会采用一些不符合医疗原则的诊疗手段，比如过度医疗，比如低成本粗糙的医疗，这种模式往往会造成患者的利益的损害。更严重的后果是损害了医生群体在患者心目当中的信任感。所以，医患矛盾是跟整个医疗提供方所提供的服务是息息相关的。另外一个重要的方面，是我们的国家的医保垄断了医疗保险的市场，商业保险在中国发展非常艰难。如果商业保险无法大面积铺开，我们的医保无法照顾到大部分老百姓的情况下，看病贵的问题就会非常突出。我国在医疗保障方面与先进国家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老百姓看一场病，可能要耗掉大量的财力物力，所以这也是矛盾的根源所在。目前公立医院在对病人进行诊疗的时候，缺乏对病人的病情充分了解及沟通的机会。因为整个医疗模式是以数量作为指标，可能三五分钟就要打发一个患者。这样的一个时间，根本不能真正体现医生的水平，也不能了解患者的病情，所以医患之间的矛盾就会经常出现。

　　德尔塔俱乐部：作为最早一批运用互联网的医生，你是怎么看待互联网与传统医疗相结合这种情况的？

　　张强：互联网对于中国医疗目前现实状况下，会起到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作用。比如说，我们的医生与病人之间过去进行直接的联系与沟通是非常困难的。互联网使得医患之间的距离拉近。它可以弥补传统医疗上的不足，比如病人在出院以后如何随访。在中国，我们基层的医院，尤其是城市与农村当中的三甲医院，它们之间的信息和技术的差距是非常巨大的。不像在国外，城市和乡村的医生的水平和标准是非常接近的。在中国，这种巨大的城乡差距，只有利用互联网可以把互通并拉近，基层的医生和大医院的医生在进行远程的学术交流和会诊变得可能。

　　德尔塔俱乐部：例如医患关系紧张这样的命题，你是如何具体通过互联网来解决此类问题的呢？

　　张强:互联网现在已经给医生和患者提供了一个平台，可以比较大的程度来缓解这个问题。但问题不是所有的医生都愿意主动去和患者进行沟通，所以平台即使在那，也不是所有的医生都可以使用。但事实上，积极主动地去利用互联网帮助病患的医生，他们的医患关系一般而言都会比较好。

　德尔塔俱乐部：你目前也经营着个人微博以及微信公众号，每天上传自己画的画，这个很有意思，能不能具体谈谈对你本人及工作的改变？

　　张强：我的自媒体以及互联网工具实际上对生活和工作有着很好的帮助。离开体制以后，我有更多的时间给自己的生活，给自己的家人，这可能是一个改变。但无论在体制内还是体制外，我的心态一直是积极主动的。以前我在体制内做了20年的医生，也做了10年的科室主任。即便在体制内，我对病人的关爱也一直是没有松懈的。出了体制以后，我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能够和病人进行沟通。

　　德尔塔俱乐部：你提出了在新媒体时代，小至医生、大到医院，品牌建设都至关重要。这个提法很有趣，能不能详细介绍一下？

　　张强：新媒体时代，医疗品牌的建设至关重要。中国的医疗水平存在地域以及人的差异，因为中国的医学教育及医生的成长不是一个标准化的过程，所以个人的成长会有不同。以前看病都得看医院，但是每个医院的专科水平是不均衡的，即使同一个专科，医生之间的水平也是不均衡的。老百姓希望找到好医生、好团队，这是他们的终极目标。在新媒体时代，满足这种需求的可能性就存在。所以把好医生好团队介绍给老百姓，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德尔塔俱乐部：比如说效率的重要性，个人品牌的识别度，可以增加沟通的效果这样的提法在现实中的案例请举例？

　　张强：关于个人品牌的识别度，互联网在这方面确实做了很多工作。例如好大夫在线，这个网站对医生的品牌建设是通过病患的投票系统，票数排名决定一个医生在网络上的口碑。而且网站对投票系统控制得非常严格，每一票都非常慎重、严谨、公平，从技术角度来讲，已经做得非常成功。还有些病人会通过长期跟踪医生的自媒体，微博、微信来了解这个医生的个性、世界观、业务的水平，这些也是重要的补充。

　　德尔塔俱乐部：怎么看待互联网医疗的创业团队，有很多团队并没有传统医疗的背景，就在这个领域创业？

　　张强：我个人接触了很多类似的创业团队，也同时身兼了三个互联网医疗公司的医学顾问。总体来讲，目前传统医疗与互联网的结合还很初级。因为互联网的从业人员更注重IT，缺乏医疗思维；而传统医疗人员则是缺乏IT思维。这两者如何碰撞出火花，我觉得需要时间。我们作为医学专家来看，互联网的很多思维对我们的医疗有很大启发作用。比如互联网产品的特点是专注、口碑、快速，这跟很多医疗产业和品牌的理念都非常类似。

　　德尔塔俱乐部：怎么看待移动互联网，可穿戴设备对医疗发展的支持和推动？

　　张强：互联网未来一定会在医疗方面起到一个举足轻重的作用。可穿戴设备会改变过去医疗的模式，虽然现在在准确度和设计理念上离现实的应用还有差距，但方向是对的。将来可穿戴设备可以随时监控我们身体的各项健康指标，并到达专家的终端，这样在疾病的前期就可以提前预防。

　　德尔塔俱乐部：医疗创业团队在法律上有没有需要注意的问题？

　　张强：目前因为医疗创业团队还没有很大的突破，所以在法律上应该还没有直接触及到很大的问题。

　　德尔塔俱乐部：请你想象一下未来十年中国的医疗发展会是如何？

　　张强：我认为未来不需要十年，未来五年在几个方面就会有一个明显的变化。首先是私立医疗机构会在中国的医疗市场上占据一定的份额，尤其是在高端国际化的市场上，私立医院会比公立医院走得更远，更快。第二个方面，会有一批优秀的专家，他们会选择离开体制，来打造他们自己的品牌。第三个方面，商业保险在中国会有一个增长期，商业保险的发展能够解决看病贵的问题，同时会给私立高端的医疗机构提供一个增长的空间。另外移动互联网会在医疗的各个方面普及并应用。

　　关于德尔塔俱乐部：

　　由百度支持的德尔塔俱乐部，是一个自由交流思想、跨界互联网与各行各业的组织。德尔塔代表着数学中的变量符号，这个俱乐部也由那些渴望变化、拥抱变化、创造变化的人组成。德尔塔俱乐部每月组织一场精品线下沙龙，每次限额不超过15人。深度碰撞，分享思考的乐趣，是德尔塔活动的宗旨。德尔塔希望由互联网出发，向着各行各业的中坚力量提供一个信息分享、思想交流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