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标采购医院有口难言

    近两年来，药品集中招标采购在全国不少地区进行了试点，并逐步在各级医疗机构展开。然而，这项“阳光工程”在使医院招进了“廉价”药品的同时，也招来了少是非。 

    百姓为何难得实惠 

    据卫生部2001年工作报告称，截至目前，全国已有31个省（区、市）出台了药品集中招标采购管理办法或实施方案。河南省省直医疗机构招标采购药品1亿元，进价平均下降15%，医疗机构让利给社会1000万元。厦门市组织对192个品种的药品进行招标采购，平均降幅达30.7%，全部让利于患者。去年4月，北京市448家医疗机构对《北京市公费医疗、劳保医疗报销范围》及调整增补名单中所有抗生素类药物进行集中招标采购，中标品种占《医保目录》药品数量的94%，采购量达10亿多元，中标药品价格平均降幅达19.43%，向患者让利1.26亿元。 

    由以上统计我们不难看出，医院实施药品招标采购的力度不可谓不大，但老百姓却一直在抑怨：国家天天降药价，我们怎么就是没感觉。对此，北京朝阳医院副院长张健谈了自己的看法。他说，从患者角度讲，降价的实惠不可能平均降到每个人头上，肯定有人感觉得到，有人感觉不到，这要具体分析，要看你得的是什么病，是否参加了医保，在什么医院就诊。因为现在降价药品的范围还是有限的，主要是列入《医保目录》的部分药品，同一产品还有大量没降价的替代品。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现在药价虽然是下降趋势，但医疗服务和检查费用是上涨的，所以患者会觉得总体上医疗费用并没减。 

    北京市物价局副局长张万恒认为，药品招标采购、降低药品价格，总体上是让患者受益的，但具体到每个患者头上，情况会有很大的差异。就拿北京市来说，去年降价的药品只有两类，都是列入《医保目录》的药品，只占医院用量的40%。如果患者开同一种药，而该药又属招标降价的范围，就会明显感到降价的实惠。至于没感觉的情况也确实存在，主要原因在于同一药品的替代品较多，同样是青霉素，有国产的、合资的、进口的，价格差别很大，这时候开处方的医生就成了关键。 

    北京的一项调查显示，面对各级政府部门对部分药品的“限价令”，医院纷纷减少中标低价药品的使用量，而大量使用中高价药和报销范围以外的抗生素类药品。由此，出现了“中标药等死”、“降价药难寻”的奇怪现象。 

    业内人士指出，上述这种情况出现的根本原因，是“以药养医”的机制没有改变，医院各科室和医务人员收入与药品销售收入直接挂钩，刺激医院上下多卖药，卖高价药。招标购药没有从根本上触及“以药养医”，其效果必然是有限的。 

    医疗机构又能说什么 

    药品集中招标采购降低了药品价格，这对医院的收入有无影响？北京市第六医院药剂科主任张志珍说，有影响。2001年初，北京大幅度降低了抗生素类药品价格，直接导致去年上半年我院抗生素类药销售额比上年同期下降了20%。我们医院抗生素类用药占用药总量的30%，而药费收入占整个医院收入的57%左右，这样看来，医院的收入是降低的。
 
    张志珍坦言，去年上半年北京市进行了常用抗感染类药品的招标，全市有470家医院参加。总体看，国产药有一定降幅，而合资药和进口药价格基本没变。我们医院选择了106种规格的药品，但实际进的还要少些。从我们医院的选择看，降价幅度可能不大。
 
    那么，选择中标药品的标准是什么？记者在几家医院采访时听到的回答基本相同。北京积水潭医院中药房主任翟胜利、北京隆福医院西药房主任周再丽、中药房主任孙晓梅等都认为，首先要选过去用过的、对疗效有把握的药品；对于过去没用过的药品，则选择知名度较高的企业生产的；再就是要选择通过GMP质量认证的药品。由于国产药大都是仿制药，为保证疗效，医院同一品种一般会选一种国产的，再选一种进口的或合资的。
 
    现在药品招标采购中有一个现象值得重视，有的药品的中标价与医院的零售价之间差价很大，比如青岛某企业生产的乳酸环丙沙星，中标价为1.6元一瓶，零售价却高达11元。医院会不会大量使用这种差价大的药品呢？北京市第六医院药剂科张志珍主任的观点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她说，这种现象肯定有，与此相反的还有价差特别小的。从医院效益考虑，我们当然愿意用价差大的。对于在招标中企业把中标价格压得过低的品种，质量能不能保证，我们也是担心的。
 
    对于业内人士反映较多的医院在招标中进行不规范操作的问题，朝阳医院张健副院长说，我们一直是比较规范的，在药品水分很大的时候，我们进药主要是压折扣率，把利益留给医院，尽量避免流入个人腰包。 

    垄断使招标变了味 

    在目前的医疗体制下，药品收入是医院的主要来源。现在医院的药品收入占总收入的50%-60%，从某种意义上讲，医院在很大程度上是靠卖药生存。招标后，药品进价虽然降低了，但一些医院为实现利润最大化，仍按原零售价销售。已经公开中标的低价药因无利可得，医生失去了开处方的动力，搁置一段时间后，医院便会向厂家退货。因此，如果不从根本上切断医院与药品买卖的利益联系，任何治理政策都难以取得实效。 

    医院在药品消费中所处的特殊地位，使它完全垄断了药品的进货权和消费者的用药选择权。我国医院用药占药品零售市场80%以上的份额，对于医药工商企业来说，医院是最大的买方。由于社会医疗保险制度改革尚未到位，医院可以用患者全权代表的身份，向药品供应厂商采购药品，形成了医院对药品销售市场的垄断。医院进什么药，要哪个供应商的货，完全由自己决定。这种独特的买方垄断地位，迫使医药工商企业为了推销药品不得不低下头来，满足医院的种种“刚性”需求，药品虚高定价因此而起，药品高额回扣由此而生。对于享受公费医疗的患者来说，目前到药店买药还不能报销，必须到医院看病。因此，只要医院想卖，高价药都可以通过医生开处方卖出去；只要医院认为不划算，多便宜的药医生也不开处方。而患者在医生面前、在用药选择上处于被动地位，他们既看不懂处方，又不知道药品价格，医生开什么药，就得要什么药。
 
    由于医、药不分业，使医院的性质、职能发生了改变。医院看病效率低、不尊重患者的现象时有发生，甚至出现了擅改化验单，夸大病情，诱骗患者住院、买药；多开化验单、检验单；进高价药、进口药以获取高额药价提成；通过开处方获取开方费等现象。 

    规范招标任重道远 

    在谈到如何对医疗机构的招标活动进行监督，防止中标药品招而不用时，北京市卫生局副局长邓小虹表示，要将列入《北京市公费医疗、劳保医疗用药报销范围》的所有抗生素类药品，作为招标采购品种。若集中招标采购不能成交，将通过备案采购的方式进行管理，防止成交品种被其它同类品种所替代。
 
    近日从卫生部获悉，医疗机构药品招标采购工作将提速。今年，全国70%的县及县以上公立医疗机构要开展药品集中招标采购工作，纳入《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药品目录》、临床普遍应用、采购量较大的药品中要有50%实行集中招标采购和集中议价采购。同时，有关部门还将积极探索开展一次性医用材料、器械的集中招标采购工作。 

    医疗机构药品集中招标采购的步伐在加快，但这一工作目前还存在医疗机构缺乏参与动力、招标操作不规范、地方保护和行政部门不正当干预等问题。药品购销中不正之风的形成有其复杂的原因和背景，期望仅依赖一项改革措施就一揽子解决所有问题是不现实的，要让更多的患者真正享受到这项改革带来的实惠，必须综合治理，标本兼治，形成各项改革联动的态势。这样才能从根本上遏制药品价格虚高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