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医疗体制改革 (一)

香 港 给 人 的 整 体 印 象， 是 一 个 生 活 富 足 的 先 进 城 市， 居 民 的 健康 状 况 很 不 错。 虽 然 香 港 的 一 些 地 方， 如 人 烟 稠 密 的 屋 村、 旺 市 中 的 漏 巷， 仍 然 经 常 看 见 垃 圾 堆积 的 极 度 不 雅 的 情 况， 毕 竟 公 共 卫 生 的 控 制， 仍 然 保 持 在 理 想 的 水 平； 居 民 生 病 和 治 疗 实 况， 尚算 上 乘。 如 果 公 共 卫 生 情 况 反 映 医 疗 体 制 的 优 劣， 香 港 公 共 卫 生 的 平 稳， 是 否 便 保 障 了 居 民 的 健康 呢？ 要 量 度 医 疗 体 制 的 成 败， 找 出 其 中 存 在 的 问 题， 又 倚 靠 什 么 尺 度 呢？

公 共 卫 生 学 之 内， 分 析 健 康 情 况 的 评 估 问 题， 公 认 的 方 法 是 采用 一 些 生 命 统 计 数 字， 比 如 预 期 寿 命、 初 生 婴 儿 夭 折 率、 母 婴 安 全 指 数 等。 又 如 疾 病 种 类、 死 亡 原因， 亦 具 客 观 意 义。 医 疗 融 资 安 排 和 医 疗 消 费 实 况、 人 均 医 疗 年 费、 医 疗 设 施 数 字 如 医 院、 病 床 等，亦 给 予 相 对 的 客 观 数 据。

口 碑 是 属 于 主 观 的 资 料。 然 而， 对 于 香 港 这 么 一 个 倚 重 传 媒 的现 代 城 市， 城 内 发 生 过 的 医 疗 事 故 给 市 民 的 印 象， 却 会 产 生 无 与 伦 比 的 影 响， 甚 至 主 宰 了 医 疗 体制 对 外 的 形 象。 比 如 说， 1998 年 在 香 港 各 大 医 疗 机 构 发 生 的 医 疗 事 故： 由 诊所 错 把 漱 口 水 当 作 止 咳 药 水、 医 院 中 护 理 人 员 错 误 转 换 静 脉 输 液、 外 科 手 术 出 错 等 等； 每 一 事 故的 发 生 必 被 传 媒 重 视， 列 为 珍 贵 新 闻， 当 事 者 定 为 采 访 对 象。 大 肆 渲 染 之 后， 便 会 引 起 社 会 上 广泛 质 疑： 医 疗 事 故 何 其 多， 原 因 必 然 是 医 疗 体 制 内 产 生 问 题， 所 以 才 会 有 政 府 邀 请 美 国 哈 佛 大 学经 济 学 专 家 作 出 顾 问 报 告 之 举。

我 们 讨 论 下 世 纪 香 港 医 疗 发 展 蓝 图 之 际， 对 于 上 述 数 项： 由 一般 健 康 卫 生 情 况、 治 疗 条 件、 供 应、 融 资 安 排、 专 业 水 平、 医 疗 事 故、 公 关 条 件 等， 都 要 细 察 分 析。

以 往 的 成 绩

极 佳 的 生 命 统 计 数 字 (vital statistics) 给 予 香 港 极 高 的 国 际 信 誉。 若 拿 香 港 的 指 数， 比 诸 最 先 进 的 欧 美 大 国， 可 说 毫 不 逊色。 多 年 以 来， 初 生 婴 儿 夭 折 率， 只 达 千 分 之 五。 基 本 上 产 子 的 母 亲， 已 经 没 有 不 幸 难 产 牺 牲 的，反 映 出 怀 孕 待 产 的 照 顾， 已 经 完 善。 几 年 来， 居 民 的 预 期 寿 命， 男 子 达 75 岁， 女 子 达 81 岁。

顺 带 说 一 点， 一 般 人 对 预 期 寿 命， 误 认 作 平 均 寿 命。 其 实 不 然，预 期 寿 命， 是 指 那 一 年 内 (比 如 1998 年) 出 生 的 婴 儿， 预 期 可 活 到 多 少 岁， 不是 平 均 活 到 那 年 岁。 如 果 平 均 年 龄 75 岁， 因 为 英 年 早 逝 者 不 少， 高 龄 者 必 须 大 批 到 达 100 岁， 才有 平 均 75 岁 的 成 绩。 预 期 寿 命 是 统 计 学 按 照 历 年 走 势 推 算 出 来 的 数 字， 并 非 大 批 人 的 平 均。

无 论 如 何， 当 前 本 港 的 居 民 预 期 寿 命， 已 达 极 先 进 社 会 的 水 平。

本 港 的 疾 病 种 类 和 死 亡 原 因， 也 能 反 映 医 疗 体 制 的 实 况。 位 处 亚 热 带 的 香港， 脱 不 了 传 染 病 的 侵 入， 因 此， 不 同 性 质 和 干 扰 的 微 生 物 促 成 的 感 染 病 常 常 发 生， 只 要 充 分 控制， 也 不 至 于 造 成 疫 症， 已 属 正 常 。看 看 香 港 的 情 况， 每 年 都 有 数 宗 骇 人 的 传 染 病， 如 霍 乱、 肠 热。但 数 十 年 来， 已 未 闻 过 霍 乱 或 肠 热 的 疫 症。 业 内 人 深 明 公 共 卫 生 受 着 市 政 事 务 处 的 有 效 监 督， 遇传 染 病 报 称 发 生 首 宗 之 后， 必 然 全 力 以 赴， 作 出 认 真 部 署， 制 止 蔓 延， 因 此 对 传 染 病 的 有 效 控 制，一 点 也 不 出 奇。

本 港 致 命 的 病 因， 早 已 与 先 进 国 家 看 齐。 即 是 说， 首 要 者 要 算：心 脏 病、 血 管 病、 癌 症 与 意 外 死 亡。 当 今 世 界 居 民 的 贫 富 状 况， 绝 对 可 以 由 致 命 的 病 因 显 示 出 来。医 疗 体 制 若 不 先 进， 致 死 的 病 原 及 相 互 的 比 例， 必 然 有 别 于 今 天。

现 存 的 问 题

医 疗 事 故 是 报 章 最 爱 报 导 的 项 目。 记 者 缺 乏 专 业 知 识， 其 中 一些 对 医 疗 常 识 尚 且 缺 乏， 哪 能 保 持 中 肯？ 一 时 之 间， 又 是 病 人 吃 错 药， 护 士 错 灌 注， 医 生 开 错 刀，医 院 缺 器 材， 层 出 不 穷。 一 下 子， 仿 似 本 港 医 疗 水 平 一 落 千 丈！

其 实， 本 港 医 疗 服 务 水 平， 稳 坐 高 于 东 南 亚 大 部 分 地 区 (新 加 坡 除 外) 之 位， 哪 会 突 然 间 滑 落？ 医 疗 事 故 只 反 映 出 了 在 表 面 改 装 豪 华 舒 适的 公 立 医 院 之 内， 仍 与 过 去 一 样， 存 在 着 不 协 调、 还 极 需 改 善 之 处。 无 论 如 何， 政 府 对 医 疗 事 故 作出 了 快 捷 的 反 应， 聘 请 哈 佛 经 济 专 家 出 谋 献 策。

十 六 年 前， 澳 洲 的 一 家 顾 问 公 司 应 政 府 之 邀， 写 成 了 改 善 本 港医 疗 服 务 的 建 议 书， 里 面 提 出 了 多 点： 包 括 管 理 制 度 不 完 善、 病 床 不 足、 医 护 人 员 负 责 机 制 不 清楚、 收 费 安 排 不 实 际 等。 建 议 结 论 说， 应 该 把 医 疗 服 务 抽 离 公 务 员 体 制， 发 挥 其 灵 活 性， 针 对 各 种问 题 加 以 改 善。

今 天 的 医 院 管 理 局 便 是 当 年 澳 洲 顾 问 公 司 建 议 的 直 接 产 物，我 们 大 可 以 把 今 日 的 医 疗 服 务 情 况 作 个 分 析， 去 了 解 澳 洲 顾 问 的 建 议 实 现 了 多 少？

有 人 说 若 医 管 局 体 制 完 善， 医 疗 事 故 便 不 会 发 生。 可 是， 业 内同 事 早 已 肯 定， 传 媒 渲 染 的 事 件， 经 常 发 生， 不 是 今 天 独 有 的 事 情， 先 进 社 会 的 医 疗 机 构， 亦 屡 见不 鲜， 大 家 都 在 尽 力 减 少 而 已。 今 天 香 港 社 会 钟 情 民 权， 事 无 大 小， 一 吐 为 快， 民 间 亦 习 惯 了 找 政府 负 责， 公 共 服 务 发 生 的 错 失， 必 先 问 责 于 政 府， 然 后 才 分 析 事 态 始 末， 以 及 补 救 及 预 防。 因 此，医 疗 事 故 的 戏 剧 化， 绝 不 代 表 管 理 的 失 败。

免 收 费 的 医 疗 服 务 体 制

香 港 居 民 的 数 目 庞 大， 而 他 们 仍 然 可 以 享 受 不 同 种 类 的 免 费医 疗 服 务， 可 算 是 本 港 的 另 一 伟 大 成 绩。 免 收 费 服 务， 源 于 殖 民 地 时 代 的 怀 柔 政 策。 五、 六 十 年 前，全 港 只 有 一 所 医 院 ，几 间 诊 所。 因 为 人 口 不 多， 当 时 居 民 生 病， 大 都 倚 靠 中 医 中 药 为 主。 西 医 医 院集 中 照 顾 临 终 病 人， 特 别 是 缴 不 出 医 药 费 者。 百 多 年 来， 慈 善 性 质 的 医 疗 服 务， 竟 然 丝 毫 未 变， 仍是 基 本 完 全 免 费。 住 院 者 只 缴 餐 费， 门 诊 者 只 缴 相 等 于 成 本 百 分 之 三 的 挂 号 费。 市 民 不 需 要 参 加医 疗 保 险， 也 没 有 履 行 福 利 国 家 的 社 会 保 障 供 款， 只 要 他 出 示 有 效 的 身 分 证， 便 可 享 受 免 费 的 住院 服 务， 及 极 廉 的 门 诊 服 务。 今 天 没 有 多 少 人 知 道 医 院 是 免 费 的。 缴 付 65 元住 院 费， 没 有 人 知 道 是 餐 费， 其 他 的 医 疗 服 务、 药 物、 检 查、 手 术 等 等 全 免。 当 前 医 疗 成 本 极 其 昂贵， 药 费 每 天 千 百 元 已 是 等 闲。 检 验 费 亦 动 辄 数 千 元。 至 于 手 术 房 中 供 应， 五 位 数 字 乃 常 事。 享 受了 免 费 照 顾 的 居 民 ，懵 然 不 知 之 虞， 往 往 还 对 小 缺 点 ，夸 夸 其 词。

由 于 香 港 没 有 发 展 福 利 社 会 的 计 划， 靠 着 庞 大 的 财 富 创 造， 使厂 商 从 经 营 获 取 暴 利， 虽 低 税 亦 能 保 持 库 房 充 实， 足 以 提 供 免 费 医 疗 服 务， 保 障 了 贫 富 悬 殊 社 会的 矛 盾， 产 生 了 极 大 的 调 和 作 用。 在 未 能 推 行 其 他 稳 定 社 会 的 经 济 措 施 之 前， 免 费 医 疗 照 顾 理 应继 续 执 行 下 去。 可 惜 的 是， 随 着 科 学 的 发 展， 高 科 技 应 用 到 医 疗 范 围 的 结 果 是， 一 方 面 治 疗 办 法更 全 面， 另 一 方 面 所 需 经 费 急 剧 上 升。 居 民 的 知 识 增 加， 同 时 提 高 了 他 们 对 治 疗 的 要 求， 非 高 科技、 高 档 次、 昂 贵 的 选 择， 不 足 以 满 足 期 望。 没 有 一 个 机 构 能 永 远 无 限、 无 条 件 地 支 付 它 的 成 员 的所 有 医 疗 费 用； 没 有 一 个 政 府 能 免 费 满 足 所 有 居 民 的 健 康 需 求。

于 是， 本 港 引 以 自 豪 的 免 费 医 疗 体 制， 在 造 福 了 千 万 人 之 后，今 天 倒 过 来 沦 为 政 府 的 负 累， 因 为 财 力 不 足、 居 民 有 怨 言 和 说 不 完 的 要 求。 更 有 人 说 今 天 公 立 医院 的 形 象 有 大 的 革 新： 门 前 有 噴 水 池、 大 门 口 冠 冕 体 面、 大 理 石 大 堂、 接 待 和 蔼 有 礼、 院 内 设 备 齐全， 必 然 反 映 管 理 的 成 功。 前 线 工 作 者 觉 得， 门 面 工 夫 完 善， 肯 花 钱 到 形 象 修 饰 及 公 关 布 置 上， 绝不 能 遮 盖 服 务 本 质 的 缺 点 和 问 题。 服 务 质 素 和 大 理 石 殿 堂 的 相 互 关 系 往 往 不 尽 匹 配。

给 医 院 管 理 算 算 功 过

判 断 功 过 的 标 准， 最 好 按 照 澳 洲 顾 问 的 建 议， 加 以 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