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达国际心血管病医院院长刘晓程访谈

     他曾有许多头衔：中国医学科学院党委书记、副院长，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党委书记、副校长，而今天却只是一所即将开业医院的院长。

     他有过许多值得自豪的辉煌：改革开放后第一批留学；接受过老布什的座谈邀请，提出的问题曾令老布什无言以对，受过国家主席江泽民“晓程，晓程，你晓得事业能成功啊”的幽默勉励；曾闯入领导同志的办公室，不是要官，而是辞去令许多人眼热的局级职务。

     他有过几次让一般人不理解的举动；谢绝国外一流医院导师的盛情挽留，毅然回国效力；舍弃北京优越的环境条件，举家奔赴东北边陲创业；再次放弃在首都升任高级政府官员的机会，到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带领一群志同道合者进行二次创业。

     他，就是刘晓程。
 
     “中国改革开放二十五年来，较滞后的、亟待改革的领域之一就是医疗卫生行业”。“我两次打碎亲手建造的“琉璃塔”，并不在意个人得失，只是为了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业。”

     采访刘晓程实在不易，在若干次的变动、延期之后，他敲定在一个“工作安排得不太满”的周末接受我们采访。虽然“工作不太满”，远道赶去的我们仍然在医院办公室坐等了1个多小时。终于，在下班前的时间，我们与他面对面。

     乍见刘晓程，让我们很难将他与亚洲第一大心血管病医院的泰达国际心血管医院院长联系在一起。看上去，他温文尔雅，一派斯文。随和而不失沉稳，净白的脸庞加上眼镜，一副谦谦君子风度，说起话来抑扬顿挫。

     “我之所以不在国外当医生过好日子，之所以两次毫不犹豫地打碎有的人求之不得的、自己亲手建造的“琉璃塔”，部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在泰达刨办这所没有行政级别的心血管病医院，就是要打破现行的医疗体制，倾心竭力地为平民百姓服务!”

     54岁的刘哓程微笑着坐在那儿，以如此坦率的开场白和那一脸始终的自信开始了这次的谈话。

     “我离开原来的工作单位，并非出于任何个人恩怨或得失，仅仅因为医疗体制和行政体制问题，因为你没有办法做自己应做的事。中国医疗卫生领域的改革阻力太大，但我一个人推不动。我已经年过半百了，实在耗不起。我只想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业，哪怕仅从局部推动历史前进，也胜于隔靴搔痒，也会因回首无憾而感到不虚此生。”当被问及自己的几次令常人不理解的去职举动，刘晓程一笑：“过眼烟云，不必提了吧。”

     然而，要想全面解读刘哓程，我们就不得不重提这些令常人不解的往事，来简单重温这一次次不合常理的出牌：

     刘晓程1984年赴澳大利亚专修心外科。学业期满，他谢绝导师盛情挽留，回国效力。1987年6月，他毅然放弃北京阜外医院优越的工作条件和令人生羡的外科副主任地位，举家北迁，创建了国内第二所心血管病专科医院一一牡丹江心血管病医院。他1994年奉调进京，先后担任中国医学科学院和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副院长、副校长和党委书记等职务。2000年，他辞掉这些领导职务，选择了泰达，再次创业。

     从社会的角度来看，刘哓程的辞官不但制造了一个新闻，为人们提供了丰富的故事题材，更刺激了人们探究其辞官后建立的泰达国际心血管病医院的巨大好奇心。但我们又很想理解到作为一个“高官”，能毅然弃政从医的豁达心胸和勇气以及他本人真实的思想。

     “其实动机很简单，我曾经是‘黑五类’，文革中挨过打、下过乡，尝遍了‘蹉跎岁月’的磨难。这一苦难的历程，使我看破了浮云、淡泊了名利，使我不畏权势、同情弱者。人生有限，不应该选择不能发挥自己能力专长的道路。改革开放的今天，为使个人的志趣与国家利益充分而有机地结合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条件和机遇。趁我现在还有足够体力、精力的时候，还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给国家的卫生改革事业闯出一条路，为饱受折磨的心血管病患者带来福音……”

     “中国改革开放二十五年来，较滞后的、亟待改革的领域之一就是医疗卫生行业”。话锋一转，刘晓程直击中国医疗体制存在的弊端。

     首先政府对医疗卫生事业定性不准、支持不足，政府投入只占GDP的1．7％，不仅大大低于发达国家(美国是15％)，而且低于一般发展中国家。表现为国家对公立医院的补偿机制不健全。按现行财政补助水平，来自政府的经费除用于离退休人员工资外，其他只够在职人员经费的20％，剩下的由自己挣。由于院长手里没钱，所以只好让各科室主任把业务收入和奖金挂钩。这种明显的利益驱动机制必然导致普遍的内行哄外行、医院坑病人的局面。

     第二，行业不正之风禁而不绝，这边采购吃回扣，那边看病收红包。除了法制不健全外，导致这种结果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医生收入太低。据了解，中国医生工资一一这里一定不能把“创收”得来的“奖金”计算在内一一居朝鲜之外的世界倒第二。在信息极不通畅的、无序竞争的医疗卖方市场，当医生囊中羞涩时，一些不规范的操作就发生了。

     第三，国家对民族医药业支持不够，致使大量洋药、洋卫生器材涌入中国市场。一个冠状动脉球囊扩张管要l万多元，冠状动脉内支架竟达l～3万元，起搏器最贵的l0万元……。上游涨水，医院收费自然就高了。再加上药品中间环节太多，一度最高时，药品从出厂到病人手里就翻了10倍。

     以上三重大山压在中国普通老百姓身上，但是他们根本无力承担这种虚高的医疗费用，从而导致很多农村和城市下岗人员因病致贫、因病返贫。

     刘晓程坦言自己绝对无愧于自己的患者。院办的鞠秘书向我们讲述了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位3l岁的东北农村妇女，患有极严重的晚期风湿性心脏病，虚弱的身体只有不足38公斤重。她的到来给刚开诊的医院出了一道难题：手术风险极大，是做还是不做?望着患者那份沉甸甸的病历，刘晓程想了一会儿，最后，他一扬手：“准备手术!”

     幸运的患者最终在刘哓程的手术刀下起死回生了。事后有媒体记者问刘晓程：“新医院刚刚起步，你完全可以找借口不做或过一段时间再做啊。想过没有，如果失败怎么办?…‘患者的病情已经不容再等了，而一旦我们把她推出去，等待她和家人的是什么可想而知。那种情形下，个人的毁誉以及其他的顾虑都不值得一提了……”

     在刘晓程20多年的手术生涯中，这样的故事数不胜数。一位被刘晓程从死神手里夺回生命的患者曾送给他一幅金匾，上面写着8个大字：晓界生死，程接古今。

     “什么是好医生，不拿红包就是好医生?对病人态度好就是好医生?这远远不够。高尚的医德还应表现在：不做，病人就得死；做，可能生，但你没有十分的把握。如果失败了，你也可能会因此名誉扫地。即便如此，还必须竭尽全力去做……”

     说这话时，刘晓程神情中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那样子与其说他是一名医生，不如说更像一名活在信念中的使徒。

     “我从澳大利亚归国后，就萌发了建立一座好医院这个想法。是泰达帮助我实现了办一所好医院、做一名好院长、当一个好医生的梦想，使我有可能借这所医院实现博爱、济世的抱负。”

     谈到创办医院的初衷，刘晓程还说，全国每天有1．3万人死于心血管病、癌症等慢性疾病，因此在我国乃至全球均被列为头号杀手之列。据保守估计，全国有400万心血管病人需要开刀。但由于各种原因一一其中原因之一是多数病人承受不了高昂的费用一一每年只有4万病人能得到了治疗，因此，供求矛盾极其尖锐。

     目前，国内仅有200家医院能开展心脏手术，但真正可以完成心血管手术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专科医院。高科技、高设备、高协作、高管理的“四高”严格要求，使一般综合性医院无法顺利地、大量地开展心血管手术和心血管介入治疗。现有心血管病医生的数量也远远不能满足患者的需求，需要培养更多的人才。只有建立足够数量的具有较大规模的心血管专科医院，才有可能降伏这个“头号杀手”。这种高档次的专科医院必然是外向型的、跨地域的，从而形成强大的辐射范围并形成规模效益。

     刘晓程要在这里建设一座具有国际水准的、集医疗、教学、科研和康复四位一体的现代化医院心血管病医院，去挽救那些急需救治的病人。今天这个理想终于实现了。

     说起泰达国际心血管病医院，刘晓程似乎兴奋了许多。这所亚洲最大的心血管病医院一期医教研主体楼投资7．2亿元，设病床600张，不但手术设计能力瞄准世界纪录、多项指标创中国第一，而且全院可以实现无胶片和无纸化，连包药都用机器人操作，可以说是中国真正的数字化医院。刘晓程说，设计思想直接体现管理理念，影响管理水平。一个医院的设计不在于装修多么华丽、用多好的高档材料，而在于是否能产生良好的综合管理效益。所以，在设计中优先考虑医院功能，力求时时以病人为中心、处处方便病人。以此为基础和前提，再兼顾外立面和美观。

     我们看到，在这里，不管门诊还是病房，病人渴了，一定能找到医院自制的冷热纯净水喝；在每一病区中还专辟宽敞明亮的日光厅供病人活动、与亲友会面；每个病人的床头都有电话，以解双方的挂念之心；每个病人的床头都有薄屏彩电，让他们获得保健常识、接受心理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