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源县医院院长王世康访谈

我们颇费了些周折才在西宁市湟源县医院找到院长王世康。王世康不是有意躲藏。他是因为忍受不了药品经销商和包工头们的纠缠，几年前就把 “院长办公室”的牌子摘去，另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办公。但他不可能彻底藏起来，那些来自果洛、海北和海南的老病号们仍能找到他。他把自己隐蔽的诊室告诉给了他所牵挂的患者们。

每个人都有他为人处世的原则。王世康始终是王世康，他情感的大门对那些饱受病痛之苦的求诊者永远敞开着，而他理智的大门对于那些试图搞点权钱交易的人始终紧锁着。王世康自33岁被全院职工推选为院长，至今已有18个年头了。当初忐忑不安地挑起院长这副担子时，门诊部是两排破旧不堪的平房，院内坑坑洼洼，常有牛羊出入，人称车马店。手术室里烟熏火燎地生着煤炉子，病房的墙壁因潮湿而发霉长毛。手术用电靠的是一台柴油发电机。有一年夏天暴雨，沿街而下的洪水轻而易举地占领了住院部病房。然而，18年后，王世康把这所医院办成了国家“二级甲等医院”，基础设施投资达到千万元，有了现代化的医疗设备、现代化的办公条件、宾馆园林式的疗养环境。当我们走进这所医院时，只见嫩柳新绿，碧桃吐蕾，宁馨的空气里彷佛氤氲着对患者的抚慰。王世康记不清在过去的18年里出了多少次诊，他只感到连结实的牛皮出诊箱也经不起岁月的磨损，荏苒之间竟已换了十几个。他像“及时雨”，总是出现在人们最需要的时候。“快去请王院长来看看！”这成了父老乡亲在病痛中的一个希望，一个本能的选择。他们知道，他一定会来的，无论是在夜半三更时，还是在年节休假日。河湟农村的丧俗中，至今仍有“摆歪”（亦称“了外家”）一节。亡人入殓前，娘家人（俗称骨头主儿）要当着众人的面，向孝男孝女们严厉询问亡者所患何病，吃了何药等等，以检验是否尽了孝道。而在湟源，近年来“摆歪”有了新内容：“骨头的主儿”们一定要问清亡人生前是否请王院长看了。如果不是，即被视为不孝；如果是，娘家人则会大度地说：“既然王院长都看过了，那是瓜熟了，蒂落了，我们的人阳寿到了。”

18年的风雨洗礼，在职工眼里，王世康依旧是爱岗敬业的一面旗帜；在县领导眼中，他是有着时代精神的栋梁之材；在少数民族群众看来，他就是民族团结进步的使者；而对他自己来说，是“医者仁术”的神圣境界在市场经济大潮中迎受考验的艰辛与自豪。

爱是春天的甘露

4月21日，一直忙碌着的王世康刚腾出一些时间，正要接受记者采访，一个神色慌张的中年人闯进来抓着王世康的手恳求道：“王院长，麻烦你要紧走一趟，我阿大怕是不成了。”总护士长侯兰露和护士长卢桂兰带着歉意向我们解释道：“请你们别介意，这是我们王院长雷打不动的规矩。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患者有危情，他总要在第一时间赶到病人身旁。”

人们总以为医生的心是冷静的或冷漠的，因为他们见惯了太多的死亡。但对王世康来说，任何一个可以挽救的生命没能挽救，都会深深地刺痛他的心，成为永久的伤痕。有一天上班后，有人来请他出诊。他当时正忙得不可开交，问了问病人的情况，觉得暂无大碍，就答应下午去看看。结果，当他在下午气喘吁吁地赶到时，病人却已撒手人寰。王世康愣怔在那里， 良久无言，两行热泪缓缓涌出。这天夜里，他失眠了。一个生命与他失之交臂，成了敲击自己灵魂的一把重锤。“想起这件事，我到现在不能原谅自己。”他语气沉重地对记者说。

在以后的日子里，王世康用加倍的努力弥补着自己的过失。风晨雨夕，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或搭一辆“摩的”，匆匆行进在坑洼不平的路上，这是人们司空见惯的王院长出诊图。有些病人，弥留之际，还在念叨王院长的名字。王世康知道了，就一定要来。因为这是一个生命最后的请求，他纵无回天还阳之力，也要把最后的关怀给予即将告别这个世界的人。王世康是主任医师，按规定他出一次诊可以收取60元的出诊费，但他至今未收过一文钱，也没有向农民们索要过打的费。院里的职工看在眼里，疼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