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内专家、患者、医生共议过度医疗

热点话题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课题组的“中国医改基本不成功”论断近期闹得沸沸扬扬。而中国生物医学工程学会副理事长，工程院院士俞梦孙如是之前曾说过，中国公共卫生领域有两个极端，一个是缺医少药，另一个就是“过度医疗”。

日前，卫生部首次面对大众在其官方网站上公布卫生部长高强《发展医疗卫生事业，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做贡献》的报告(以下简称《报告》)，该报告被普遍认为是对“缺医少药”的深刻剖析，但与此相对的另一话题“过度医疗”迄今仍是各方关注的热点。

一面是广大群众齐声声讨大检查、大处方，另一方面是医生出于自我保护或经济原因对过度医疗是欲拒还迎，使得过度医疗成为药价虚高之外的另一条导火索，引发了激烈的争论。

读者报料

花了5000元没收获感觉上当

近日，本报记者接到一名读者气愤的报料:“我花了5000元做了四五次检查却仍然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那些医生肯定是骗了我”；而与此针锋相对，南方医科大学博士工作站的齐向东却指出“我相信正规医院的医生80％都是愿意救死扶伤的，据我所知，病人作检查医生是没有好处可以拿的，而且站在专业的角度，很多检查是非常必要的。”

而某专科医院的医生也一脸无辜:“在诊疗过程中，有时为了必要的自我保护，一定会在手术前把所有的风险都说给病人听，结果有时候很小的一个病在病人听来就觉得严重得多了。”

广州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前不久在检查中发现，一些定点医疗机构要求病人入院要做全套检查，这些检查大多数是不必要的，至少2/3以上的化验可以不做。另据了解，已经有一些医院下了“死命令”:不允许医生开黑白B超，要全部给患者用彩超检查。

有关人士认为，现在过度医疗、过度服务已不仅仅是多检查、多开药的问题，比如一次性用品的浪费问题，目前医院还有几个人在用中西医结合的小夹板？有没有必要用那么多进口的钢板螺丝钉？

实际情况

过度医疗已危害患者健康

据了解，不少患者都遭遇过这种情况。得了子宫肌瘤可保守治疗亦可切子宫——“切掉吧”；明明无特殊需要，医生却引导你做剖腹产；明明照B超就可以查出的血管瘤，医生大笔一挥让你去做CT…

某资深妇产科专家透露，以目前盛行的子宫切除手术为例，其实相当一部分“全宫切除”手术根本没必要，但是不少医生都习惯性地认为，得了子宫肌瘤，子宫大于妊娠两个月就该全切。而更严重的是医生在建议病人全宫切除的同时，往往不将其他治疗子宫肌瘤的方法一一告知。而实际情况是，子宫肌瘤癌变几率仅为十万分之二十四。而女性一旦失去了子宫，会导致更年期提前，会影响夫妻生活，8－10年后，没有了子宫的女性可能会出现体内器官的脱垂，出现尿失禁或者胃下垂等疾病。据来自广州某三甲医院的统计，每天的全宫切除手术多达五六例！

一位食道癌患者手术切口缝合时，医生为他用吻合器吻合切口，一次花掉了8000元；一位退休老人，在做白内障手术时，医生向他推荐了进口人工晶体，两只眼睛花了近万元。而如果换一对国产的人工晶体，只需1000多元。据介绍，在治疗过程中，不恰当，不规范，不负责任甚至不道德，脱离病人病情实际，超出病人精神、心理、生理、器官功能承受能力，而进行的检查、用药、治疗、手术等医疗行为都可以定义为过度医疗。“过度医疗”有两种不同的情况:一种是因病人强行索求所致，其中最突出的表现是点明用药，点名检查。而另一种则是医务人员为某种目的(如增加经济收入)而有意为之。

广东省医院管理协会会长张衍浩:

社会压力导致医生进行“防御性医疗”

张衍浩告诉记者，《医疗事故处理条例》实施后，为图保险，目前很多医生都愿意采取保守疗法。以脑肿瘤手术为例，医生是能不做就不做，遇到有风险的区域和部位，能少动的少动，能不动的不动，以保证术中和术后“短期”内不出危险。所以，患者出院后一段时间再复发甚至死亡，其家属一般都会视为正常现象。从法律的角度看，医生也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张衍浩指出，医院的确存在医疗过度的问题，在他看来原因有如下几个方面。其一，现在医院不少设备是自动化的，出于成本的考虑，不可能是一个项目一个人手工操作，不少医院会进行检查“配餐”。“配餐中可能的确有一些检查对于部分病人来说是不需要的”；其二，社会对医疗事故、医疗纠纷的压力导致医生进行“防御性医疗”。“为了自保，无论是检查还是开药，医生可能会倾向于保险第一”；其三，现有的制度本身也会造成过度医疗。“譬如一个CT，如果是在省人民医院这样的大医院已经做过，理论上这个片子是可以在其他医院进行参考的。但事实上由于制度的原因，目前做不到这一点。而且医生会认为，不在我这里拍的片子，将来出了问题谁应该对此负责？”；其四，抗生素在我国被滥用，会使得交叉感染、耐药性等问题出现，“为了对抗耐药性，医生可能又不得不开更多的药物”。

南方医科大学齐向东博士:
感冒进行常规血液检查不属于过度医疗

南方医科大学博士站齐向东博士表示，“从进入大学校园开始，我们一直在接受救死扶伤的传统教育，我相信正规医院80％的医生都是好的。过度医疗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以SARS为例，当时很多患者的症状是和一般的感冒相同的，但是经过检查会发现其实患者的肺部是有阴影的。如果没有检查，当时可能就会漏诊很多人。这对于大规模的传染性疾病的治疗是很不利的”。

齐向东站在医生的角度对此进行了阐述。其一，诊断肯定是需要一些数据做支撑的，对于过度医疗必须有个准确的定位。譬如，一个感冒就让你做CT那就是过度医疗，但是一个感冒如果去做一个常规的血液检查那就不一定，“很多病的症状是可能相似的，医生需要数据来确诊”；其二，一些病人得了癌症，治疗算不算过度医疗？“随着科技的发展生了癌症并不等于就一定会死亡，现在如果治疗得当及时的话，癌症早发现早治疗效果还不错。在病人的生命体症，如呼吸、脉搏、血压、心律等还正常的时候，医生为挽救其生命进行的治疗是否应被称为过度呢？”；其三，患者与医生一定要有互相信任的关系。“据我所知，我所在的医院病人的任何检查，医生都是没有任何好处的。患者如果对医生不信任，所有的治疗可能都会被看作是过度的、无效的，而医生也经常会选择找个理由拒绝看病。当然，医生本身也是有责任将细节包括价格、风险等告诉病人。”其四，是否用药过度需要看患者常规用药的反应，如果出现耐药性而选择其他昂贵的药物则不能称为过度医疗。“譬如，移植手术中，患者感染的机会比较大，这个时候如果患者经济允许，我们会推荐使用相对高价的药物。如果患者同意，这个就不能属于过度医疗。”

中华医学会副会长于宗河:
德不近佛者不可为医，才不近仙者不可为医

于宗河指出，隐藏在种种现象背后的根本所在是医疗过于市场化发展。国家对医院放权式改革，使医院获得了按服务量收费的权利，服务供给能力大幅增加，医疗机构之间争夺患者的竞争愈演愈烈，导致一些医院产生过度医疗行为。

于宗河指出，政府应该引导社会资源进入到公益事业中，对于医院的创收要加以限制。“政府应该对于医疗事业实行问责制度，而一直进行的医疗事业拨款也不能完全中断”。

于指出，医院为增加竞争力和医疗收入，高消费设备替代便宜的常规设备。为早日收回设备的成本，医院鼓励、迫使医生多做检查这些都需要政府进行规范和管理。

于特别引用这样一句话“德不近佛者不可为医，才不近仙者不可为医”。他指出，部分医生临床基础知识和基本功差，过分依赖辅助检查来保证不出问题；有些医院缺乏合理临床流程和诊疗常规，医疗活动充满习惯性、随意性；有些辅助检查科室技术水平低，结果常误报、漏报，导致不必要的重复检查等，致使过度医疗日趋严重，“这些都必须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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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保守估计，中国供方诱导的需求或者说过度服务量很可能占到卫生总费用的20％以上。单药品浪费一项，至少占到卫生总资源的12％。

广东海关统计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广东累计进口医疗器械1.2亿美元，增长21％。其中进口核磁共振成像装置2207.5万美元，增长1.7倍；外科或兽医用X射线应用设备1998.6万美元，增长22.5％；彩色超声波诊断仪1147.1万美元，增长10.8％；x射线断层检查仪947.5万美元，增长5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