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论坛]企业医院陷入改制迷途

就在5月份，中石化系统内的医院还在争相疾呼“早改早受益”，然而，半年时间过去，由于医院竞争力微弱，再加上石化集团没有统一的指导意见，导致改制步伐停滞不前甚至出现倒退，而经历了“二次改制”痛楚的企业医院也纷纷倒戈卸甲，渴望“回归”集团母体的呼声越来越高。目前，在国家医改政策还不明朗的前提下，企业医院是回归母体集团，是组建医疗集团，是继续寻找社会资本，还是争取政府财政补偿，成为下一步改制的迷局。

在最近中石化改制医院协会的一次研讨会上，各医院针对自己的实际情况对改制提出了种种看法，而这些意见，对今后的企业医院改制或许具有标本意义。

嘉宾：
田立伟   齐鲁石化医院集团管委会主任、院长
        全国企业医院产业管理协会会长
韩  莉  巴陵石化职工医院党委书记、院长
王家苏  茂名石化医院党委书记
刘传木  胜利油田中心医院院长
田惠珍   武汉市石化医院院长
喇萧璀  南阳市南石医院院长顾问

文 图/修金来

田立伟：集团化是医院改制的方向

目前，企业医院改制遇到了很多问题，像我们齐鲁石化医院，过去每年的补贴是3000万元，药费收入是7000万元。改制之后，3000万是一分钱都没有了，而母体企业每年的医疗费是1.2亿，能给我们的也只有7000万元，并且规定平均住院费用不能超过4500元。

再如职工养老费，企业单位需要交20%，个人交8%；而事业单位则交23%，个人交3%。按照2004年度的平均工资，企业医院里面35年工龄的正高，才拿1700元退休金，而在事业单位里面，同样的副高能拿到2870元。原先我们是向市里缴纳养老保险，后来按照国家有关政策，中央直属企业可以向省里缴纳保险金，我们就把钱从市里要了回来，交到省里，因为省里的标准要高一些。另外，在齐鲁石化里面还有770元的补充养老保险，而改制后，企业里的养老保险不给我们了，职工损失很大。

当初，我们在制定五年规划目标的时候，提出了一年调整心态，二年适应市场，三年转变观念，四年二次改制，五年规范运作的目标。

但是，国家政策发生了变化，把医院定位在不完全市场化，把药品加价也限定死了。然而，公立医院可以拿到政府补贴，像我们改制医院就没有任何补贴，地方政府从规划、管理、隶属关系上根本没有把企业医院考虑在内，我们医院就被新农村合作医疗抛在外面，而巴陵石化甚至还被120急救抛在外面。

对于二次改制，因为医院目前的领导班子不是按照公司方式产生的，而是行政指派的，所以下一步改制，班子换届就应该按照股权等结构产生，委托职业院长进来管理，落实各位领导的责权利问题。

对人力资本的激励，我们医院按照按劳分配和按生产要素分配的原则，将管理、技术和责任作为重要的分配因素，按岗位、任务和效益定薪，实行了“岗位价值讲分类，效益分配按技能，半年嘉奖论绩效，职务消费看职务，福利补贴找公平”的原则。医疗、医技、后勤、管理等岗位全部按照分类一岗一薪，不管是教授、副教授，全部按照工作效益进行分配。

燕化医院、广石化医院等已经被卖掉了，还没改制的医院应该从中吸取教训。地方政府不可能要一、二级企业医院，所以我们最好能建立医疗集团，由中石化牵头，走集团化发展的道路，特别是省内或者临近地区之间的医院联合，而中石化也可以通过药品、器械等招标采购获得收入。

韩莉：地方政府不支持医院改制

最早在2000年的时候，我们就向职工灌输改制思想，告诉他们医院不可能永远依靠公司赞助，改制肯定是发展必然的结果。等到2004年真正改制的时候，职工的思想就比较容易接受了。

从2004年3月份开始，医院正式着手实施改制，到今年3月份评估完全结束。本来应该在4月份就产生法人治理结构，最晚5月份对外挂牌，结果因故一直拖到了8月份。

医院要争取非营利性医院的资质，但是，卫生局认为，医院要么是营利性医院，要么就是非营利性医院，既然不属于政府的公立医院，那么只能挂岳阳岳化医院的牌子。到民政局进行注册，民政局认为，医院是在岳阳市注册而不是在岳阳县注册的，那只能叫岳阳市岳化医院。民政局认为卫生局没有确定名字的资格，结果两家机关没有形成统一意见，最后迫不得已，石化公司领导找到岳阳市市长亲自出面协调，最后还是得到一个“岳阳市岳阳岳化医院”的牌子，被职工戏称为“三岳医院”，而医院却只能委屈接受。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深刻体会到：地方政府对企业医院改制不尊重，不支持。卫生局认为，我们是怪胎，为什么要改制而不移交，像铁路医院移交给地方就非常好；再说，今后医院该怎样运作，该对医院采取什么政策，卫生局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药品降价对医院的冲击非常大。在我们医院，药品利润在按照招标的价格进来后，我们会和招标商再次谈判，进一步压价，所以药品的真正利润会在30%到40%之间。现在规定只能给医院15%的顺价，这样每年就会损失数百万元的纯利润。现在，医院收支基本平衡，如果再减少一块收入，那医院马上就会面临到生存危机，而我们的工资水平在石化系统内已经是倒数的了。

大部分医院，包括国有医院在内，药品的利润比例都在40%、50%以上，政府提出15%的要求后，肯定会给公立医院相应的经济补偿。前段时间，巴陵石化公司涨工资，医院职工认为也应该跟着涨，这至少需要100多万元的投入，而我们缺少投资方，钱从哪里来，成为很现实的问题。

我们是岳阳市，也是湖南省首家二级甲等企业医院，医院一直是对社会开放，内部收入和外部收入基本上各占一半，发展应该还是不错的，如果像我们这样的医院都面临这么大的冲击，那其他医院发展就更困难了。

股权问题仍然没有合适的解决办法，由此引发了很多问题，比如，一些业务骨干感觉医院发展不好，就持股走人，医院辛苦培养了这么多年，不仅没有继续为医院贡献力量，反而回过头来拿股份，肯定是不合理的；再如，很多人在闲置的岗位上工作，结果持股很高，不收购就永远占着这些股份，对于医院的中坚力量就很不公平。

医院改制绝对不能等同于企业改制，毕竟企业是以营利为目的的，而医院的性质不一样，不能光考虑经济效益，还要考虑社会效益，还有国家政府部门的监督、制约。无论从国家大局还是老百姓的利益出发，都希望集团公司能够拿出一个意见来，比如股权怎样处理，应该采取什么方式等等，来指导医院发展。

王家苏：应该成立医院投资管理公司

茂名石化是集团公司四家改制试点医院之一，2003年6月29日，医院开了第一次贷资者代表大会，正式开始改制。在改制过程中，我们发现一个问题：第一年改制之后，职工和医院都有一种解放的感觉，认为可以大干一场了。以前，作为企业的后勤单位，医院永远都是“三类分子”，每年的平均收入都在公司平均值的下一档，即使挣出钱来了，利润怎样分配，奖金怎么发，也都要征得上级同意。

改制后半年时间，医院就达到了平均值的上一档，连升了两档，职工感觉非常欢欣鼓舞。到了2004年初的时候，就暴露出了一些问题，比如股权分散影响到了医院决策，医疗设备逐渐进入了淘汰期、衰老期，更新设备的资金无处可来等等。

刚开始改制的时候，公司逼着改，不改就是态度问题，而改制太积极，职工又不理解，面临着双重压力。等改制过去之后，原先石化公司的主管部门就认为，当时医院改制占尽了便宜，在办理有关证件的时候就没有以前那么积极了。所以从2003年6月份一直到2004年底，我们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才把土地证、房产证等拿到手。

我们属于国家特大型企业，以前医院都是在广东省卫生厅注册，后来行医许可证到期了，在更改法人的时候，企业性质这一栏，共有四类：国有、集体、民营、其他，卫生厅考虑了半年，最后还是被定为其他。

到2004年初的时候，医院开始考虑医院发展怎么办？是引入资金还是怎么经营？是走MBO（管理层收购）还是其他路子？召开职工代表大会，一致认为，只要找到一家有技术、资金支持的企业，确实想把医院做好的就可以卖。

一听说医院要找合作单位，社会资金就蜂涌而至，经过考察，最后选择了上海一家管理公司，他们又找到利宝集团提供资金支持。利宝集团确实是一家实力雄厚的大公司，他们也在和北京同仁医院合作，计划在南京建立3000张床位的医院；同时，计划投资200亿在国内收购医院，然后建成医院集团，让管理公司进行医院管理，让投资公司去投资，集团则通过集体采购药品、设备来赚钱。

双方谈到了很多具体问题，比如：职工的股权怎么收购，医院领导的利益怎样分配等等，非常详细。同时，我们也跟公司领导汇报合作的进展情况，公司认为考虑得很周到，而且考虑到了职工的劳动权和工作权的延续，因此非常支持。

因为国家推出一项新的政策，从2004年3月1日起，国有资产要从出资单位的股份退出，必须到投资市场拍卖。如果股权被拍卖了，很可能就不会按照原值买回来，所以去年我们就打报告给公司，要求公司退出20%的股权，也得到了公司认可。

我们和投资方谈判，能不能先借我们一部分钱，把公司的股权买回来，成为100%整体之后再谈合作。职工听说后也都很高兴，比如30多年的老职工，可以拿到20多万，退休之后，还可以拿到退休金；年轻的职工也感觉公司的发展规划比较好，第一期投资6000万，第二期投资9000万，而且还要做粤西最好的医院等等，对职工充满了诱惑。

由于工作做得非常细，时间就延续到了今年4月份，这时，石化公司的领导班子更换，新领导考虑到：首先，医院资产非常优良，不能让别人把钱赚去；其次，公司和医院约定俗成的隶属关系依然存在，领导意识非常强，如果引进资本，公司可能会失去就医便利；再次，如果投资方不善待职工，职工就会回来吵闹。因此，公司认为改制还是应该缓一缓，